置死地而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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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烂柯人[伍.朝暮](上)

-楼诚老年发糖向
-小明客串
01

一九九二年八月,上海。

结绿扶着自行车站定,眯着眼睛,仰头看着垂落满墙的浓绿的爬山虎。

他看了许久又低下头去。他手里捏着张雪白的字条,字条上飞扬跋扈地写了串地址。一路跑来,字条被汗濡湿了,洁白的边角发着灰。

渥丹十六岁,手脚敏健眼神明亮,她一骨碌跳下车,拨开密匝匝的绿雾,露出一块有点掉漆的深蓝色的铁牌子。

她抱着手,被铁牌子烫的呲牙咧嘴地回来。

结绿没戴眼镜,看什么都不方便,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他叹气,伸手揉着妹妹柔软的头毛,说:
“被烫着了吧。”

渥丹哎哟了一会说:
“哎哟大哥,您老快敲门去呀,号儿对上了。”

结绿一张似极故人的苍白清瘦的面庞在盛夏炽烈的阳光里透明得像缥缈的雾。

他伸手敲门。

02

渥丹很像爷爷年轻时作天作地的样子。同样的一双大眼睛,会说话,会说撒娇哄人的话。

老爷子颇疼宠这个孙女,一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老爷子也很厉害,他曾是军统里很有级别的人,戴笠和他还有曾称兄道弟的关系。他走过了抗日战争胜利,看见了新中国成立,熬过了十年文革,迎来了改革开放的今天。

老爷子有两个哥哥,一九四五年前后就失去了消息。他们身份太特殊又太隐秘,老爷子动用了一点关系,也打听不到一点风声。

后来风言风语多了起来,说老爷子的二哥客死异乡,大哥长住法国;又说二哥和大哥没熬过文革;还有些说他们俩效仿古人“长歌怀采薇”,“采菊东篱下”去了。大多数的言论都倾向于他们已经去世,可老爷子不信,固执地找了许多年。

03

渥丹对奶奶没什么印象,结绿也是。

记忆中她似乎是原圣约翰大学的高材生,平日里总穿阴丹士林旗袍,颈子上系着条雪白滑腻的丝巾。样貌温柔美丽,音调语气与她本人一般温柔。

渥丹那时在看《乱世佳人》——结绿并不支持她看,他被学校里讲过的各种主义洗脑得太严重,求真务实,不浪漫。

她喜欢,一遍又一遍地看,以至于有一段时间她看女的都是郝思嘉,男的都是白瑞德。

渥丹十四岁那年问爷爷:
“您当年是怎么爱上奶奶的呢?”

爷爷正拾掇长疯了的玫瑰花,呵呵直笑:
“爷爷喜欢奶奶的脸啊。”

完了。渥丹心里所有的浪漫全成了碎沫沫。

爷爷不是白瑞德。

04

开门的是个威严的老人,渥丹跟着哥哥,猜他是爷爷的大哥,是叫明楼。

明楼拄着拐坐在沙发上,对着卧房里喊了句:
“阿诚?阿诚!明台的孩子来啦!”

明诚听力渐差,明楼平日里说话都要扯嗓子吼。

渥丹局促地坐在沙发上,眼角余光瞟着结绿。

结绿端正严肃地坐着,一板一眼。

哥哥好像都是这样啊。

05

明诚和明楼正闹别扭。

渥丹一心想当和平大使,上窜下跳地问要不要帮忙。

明楼视力也不大好,老花镜近视镜一丝不苟地配着。听说渥丹要帮忙,也很高兴,直说自己找不到一幅画,要她帮忙找找。

结绿觉得渥丹找东西简直就是乱上加乱,主动加入了找画的队伍里。

没想到途经厨房的时候,他看见诚爷爷西装革履的,那么高一大个子,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偷偷吃水果糖。

结绿耿直过头地问:
“诚爷爷?您在干吗?”

明楼听力其实也不大好,听见有关明诚的词就条件反射地噌地跳起来直奔厨房。

明诚被抓了个包。

06

楼爷爷很有威严地训诚爷爷:
“你不知道你不能吃太多糖么?等结绿和渥丹走了我就把糖都扔了!”

明诚很委屈,小小声说:
“日子都这么苦了,又应付大姐,又应付新政府那帮子人,你就不能让我吃一点糖。”

明楼知道,明诚的记忆,又回到了一九三五年到一九三七年间。

医生说是阿尔茨海默症,症状轻微,但像一颗定时炸弹。

明诚比明楼年轻,除了年轻时就有的胃病和糖尿病,他几乎还是那个西装马甲全副武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明秘书长。

但他老了。

渥丹难得沉默着问怎么办,结绿搀着明楼平静地坐在医院里。
“我不知道。但我会陪着他,一直陪着。”

TBC

相信我,有糖的。
渥丹和结绿的奶奶不是程大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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